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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翻案

第十章 翻案

『11』第一卷第十章翻案

回到阶梯舞台后我就把证人的座位告诉欧阳行之,然后赶紧回自己的位子坐好,此时庭辩已经开始进行了。还好夕夕小声说庭辩才开始不久,天琳正准备传唤第一名证人,所以我并没有错过精彩镜头。她还让我从现在起最好别和她说话,因为冬冬正在拍摄。

那我就只管关注舞台了。

“首先我方要证明,去年辩才杯八强赛的情报泄露案,真正的犯人不是欧阳行之!我方要求传唤证人,纤云中学高三4班的孟晨!”

只见天琳飒爽地站着,单手按在桌面。身旁的崔隽也随意地把双手握在一起,笔杆被架在耳朵上。唯有苏可的坐姿没那么自然,也许她还没适应庭辩的紧张氛围,或是刚看到欧阳行之坐进来望着自己,心里压力增加了吧。

然而对方的三人和上一场庭辩一样,甚至更加严阵以待,没有丝毫轻敌的意思。也许是通过上次的庭辩发现天琳他们不可小觑,必须集中精神对付。我是看出来了,他们担心会输。

至于天琳说的孟晨,则是飞星庭辩队派来帮我们的证人,想不到刚一开场天琳就让他作证,这么说天琳是否又有了什么特别的思路呢?如果能把对方辩得措手不及就好了。

此刻全场肃穆,孟晨站到证人席,天琳也走上前来问道:“孟晨同学,请问你对去年辩才杯的八强赛,我们实验中学对战你们纤云中学的情报泄露一事,是否有所了解?”

孟晨回答说:“是的。但我了解的并不多,毕竟当时的我并非纤云中学辩论队队员。”

“反对!”孙亦雄站起身吼道,“既然此人并非辩论队队员,那么他所了解的情况很可能是片面的,非客观的!因此该证人发言无效!”

“反对!据这个证人所说,他可是亲身参与了纤云中学辩论队的资料收集哦!”

马瞪眼说:“辩护方反对无效,请听完起诉方的发言好吗。”

就是,没事别打断,很浪费大家的表情的。而且这一场是揭开真相的重要庭辩,是决定大家命运的关键庭辩,我可没心思和你们说冷笑话了。

天琳接着问孟晨道:“那么当时的你是什么身份?为什么会参与其中呢?”

“当时的我是在纤云辩论队做帮手的。除了我以外还有好几个人帮忙,大家在辩论准备的时候常聚在一起讨论。”

原来纤云中学的辩论队有这样的习惯。

我听说过有些辩论队确实并不只有辩手负责做辩论准备,他们还会召集其他一些朋友帮着做。所谓人多力量大,一起讨论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的有力论据和妙计。

“所以,孟晨你当时也一定知道纤云中学得到了实验中学所备的辩论材料了!”

“没错。”

“从哪里得来的!?”

“反对!”孙亦雄说,“该证人所说的话没有证据!”

“反对无效。”

孟晨说:“我们是从,当初的一辩手余晓东那里得到……”

什么!?

全场哗然,人们都转头望向座位上的余晓东。连我也不禁看了看余晓东的表情,他并没有惊讶或焦躁,反而似乎很郁闷、很难堪的样子。

这么看来……

果然就是余晓东!?

是他获得了实验中学辩论队的情报,然后散布给自己的辩友们的!

孙亦雄没有喊出反对,高瞻和鲁婷也沉默地坐着,那事实一定就是如此了。见了对方毫不反抗,天琳和崔隽都在暗自窃喜,他们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!

但按理说不可能是余晓东自己跑到实验中学来窃取情报的。因为窃取情报被抓住将会失去比赛资格,但辩台上的纤云中学辩论队却敢于光明正大地使用这些情报,所以可以判断,他们手中的情报并非“窃取”得来的,而是我们这边有一个真正的犯人和他接头,把情报“送”给他。

因此他们才敢肆无忌惮!

总而言之这个飞星队的孟晨帮了我们一个天大的大忙,让我们找到了当年纤云中学那边的接头人——余晓东。既然是余晓东,那么和他串通一气的孙亦雄、高瞻、鲁婷全都难逃干系了。

只要再从余晓东口中问出他是从谁手上获得的情报,那么真正的“泄露情报”的犯人就要落网了!

果然天琳乘胜追击:“既然对方不反对,那么我们就要询问余晓东了!”

在全场静下来后,马瞪眼也追问:“请问辩护方有没有问题要询问孟晨?”

辩护方依然沉默,真是奇怪他们怎么在这节骨眼上毫不反抗。这时我看到我们的一辩崔隽似乎抱着和我相同的疑问,他不再窃喜,而是变得疑惑了,毕竟对方的反应实在太不符合常理。他连忙拉回天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,让天琳也不由得对辩护方的三位提高警惕。

孙亦雄和他的辩友们稍稍讨论了一下才站起身回话,他们那不紧不慢的样子让我看得有些窝火,总觉得我们是不是中了他们什么圈套。孙亦雄说:“对于孟晨,我方没有任何问题。我方本以为对方会东拉西扯搞些奇怪的套路,但想不到对方却在陈述事实,甚至帮我们揭穿了余晓东的罪行。”

帮助他们?不会吧。揭穿了余晓东,不利的将是他们三位啊。

“也就是说……”孙亦雄脸一板,单手重重地把桌一敲,“王天琳,你们几个简直是自掘坟墓!”

他该不会是嘴硬吧。想必全场都想知道孙亦雄到底在动什么脑筋,对他的发言拭目以待了,只见崔隽连忙站起来说:“反对!对方没有疑问的话,下面我方要求传唤证人余晓东!”

“反对!”孙亦雄说,“在传唤余晓东之前,我方要求传唤另一名证人,她是目击证人!”

“反对!不管你有什么证人,按照刚才的逻辑必须先让余晓东上台!孟晨的证言直接指向的人是余晓东!”

看来崔隽想阻止对方传唤证人,他一定是看见辩护方的辩手在与目击证人眉来眼去,似乎在让她做上台准备,所以崔隽要打乱他们的计划吧。在崔隽和孙亦雄争执到一半,天琳却拦住了崔隽,应该是觉得崔隽这样阻止意义其实不大。对方只要有证人,那么迟早会被请上台,阻止不来的。我也觉得可以先听听目击证人的证言,有气力不如留在关键的时候用。

于是崔隽坐下了,孟晨也被请下证人席,看来他的证言“余晓东从某人处获得了实验中学辩论队的辩论材料”已经被在场所有人认可了。感谢来自飞星庭辩队的帮助。

然后孙亦雄要传唤的目击证人名字叫王卓佳,就是在校门口让我回去上课的家伙,真是个奇怪的人。直到她迷迷糊糊地走上台,孙亦雄问她姓名和职业后,她的回答才让我明白,原来她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,高中是在实验中学读的,也就是说她是我的师姐,怪不得一副长辈的样子。

孙亦雄问道:“证人王卓佳。据你所说,辩才杯八强赛发生在你的高中二年级的时候。请你把当时曾经跟我们说过的、赛前目击到的内容,重复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吧!”

“是。”王卓佳面向各位,表情没有一丝犹豫,大大方方地说,“那是我高二的第二学期,我在实验中学上学。在八强赛开始的三天前的一个放学后,我因为有些事情迟迟没有离校……”

“等一下!”崔隽起身问道,“因为什么事情迟迟没有离校?”

“反对!那是证人自己的事,崔隽的问题与本案无关!”

“起诉方反对无效。”

于是孙亦雄让王卓佳接着说。

“当时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。我在走下楼梯时,忽然从窗外发现学校的围栏处站着两个人。一个人站在围栏里,一个人站在围栏外,他们正在隔着栏杆说话。”

真是可疑啊。

“围栏里的那个人穿着我校的校服,围栏外的那个人,穿着纤云中学的校服。只见围栏里的人把一叠东西交给了围栏外的人……”

“证人!”崔隽说道,“你直接说他们俩是谁好了!你到底看清了吗!?”

“我看清了!围栏外的那个人,就是这个人,”王卓佳指着证人位子上的余晓东,“他是余晓东吧!”

围栏外的人是余晓东!?果然,王卓佳她目击到了情报交接的那一刻!

那么另一个人到底是谁?

孙亦雄问:“下面的证言,我们要求你客观准确无误,不可以有半分主观猜测。可以吗证人?”

王卓佳说可以。

“大家都想知道的是,你所看见的、围栏里面的那个人,又是谁!?你必须确定才能回答!”

王卓佳说:“我确定。”然后她看着台下的某个人,咽下一口口水,说,“是当时实验中学辩论队的二辩手,欧阳行之。”

“啊————————!?”

全场观众都叫了出来。

这,这竟是她目击到的内容!?

欧阳行之把本方情报交给余晓东!?有没有搞错?

放心,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。我方刚刚才证明余晓东不知从谁那得到了辩论材料,结果对方直接就说余晓东是从欧阳行之那里得到的,这样我们不正是在自掘坟墓嘛。要知道不论是天琳还是崔隽,就连苏可也不至于这么笨吧。所以大可放心,这应该是天琳他们的陷阱,里头一定大有玄机的。

直到我看见天琳、崔隽和苏可那毫无准备的表情,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陷阱,而是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。

早前欧阳行之就跟我们说过,对方有证人能证明他和纤云中学的辩手有接触,原来就是这位王卓佳。

我方是因为有了飞星庭辩队的帮忙,所以有些得意忘形了吗。就这局面看来,飞星庭辩队其实给我们帮了个倒忙啊。

“欧阳行之就是犯人。”孙亦雄端正站姿,一字一句地说,“因为当年有王卓佳的目击,我们才认为这件事就是欧阳行之干的。对方的诸位,你们说要替他翻案?可我们从来没有冤枉过他吧!”

“反对!现在可以传唤余晓东了吧。余晓东和欧阳行之都在现场,我方想听听余晓东的证词是否如此。”崔隽起身说。

“没问题。”

很快余晓东也被唤到了证人席上,孙亦雄询问他道:“王卓佳的证词你也听过了,请你回答,她的证词是否属实。”

余晓东板着个脸丢出一句:“是。”

连余晓东也承认了!?

崔隽忙追问道:“你确定是在比赛前三天吗?当时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欧阳行之!?”

“是啊。”余晓东还是这么说。

“证人,请不要光说一句‘是’,说话能不能肯定点!”

“反对!”孙亦雄说,“余晓东已经承认了。崔隽,你要不要听听欧阳行之是否承认啊?”

“没有必要。”崔隽说,“既然王卓佳和余晓东都这么说了,那么即使欧阳行之不承认,也会被你们说成撒谎吧。”

孙亦雄笑了一声说:“那也未必。请欧阳行之一起上来吧。”

崔隽回头看了看天琳征询意见,天琳点头了。于是欧阳行之也被请上了证人席。

孙亦雄对他说道:“欧阳行之,好久不见了。下面请你客观地回答问题吧。”

欧阳行之一笑:“行啊。”

孙亦雄问他:“请问王卓佳的证言,是否属实。”

欧阳行之肯定会回答不是吧。因为事情都不是他干的,明显就是余晓东和王卓佳胡说八道。只要欧阳行之回答“不是”,那么我方只要通过询问,一定能抓到那两个证人证词上的漏洞。

只见欧阳行之看了看孙亦雄,又看了看苏可,再环视了一下全场,眼神平淡无味。他回答说:“是。”

什么?

崔隽追问:“王卓佳说的属实!?当时的那个人是你!?”

“没错。”欧阳行之说。

这……

这,这不就是欧阳行之承认是他自己干的了嘛!

全场沉默,我身旁的夕夕也愣愣地张大了嘴,只有辩护方无谓地笑了。崔隽很吃惊,吃惊到生生地坐回了原位,就连天琳面对欧阳行之的回答,那自信的表情也变得淡了些。

想不到局面会变成这样。

欧阳行之承认了,他为什么要承认啊!这样子,庭辩还有胜算吗!?如果不能推翻王卓佳的证词,那么犯人就只能是欧阳行之,我们不但无法替他辩护,就连成立庭辩队的这件事也很难有所进展了。

余晓东和欧阳行之被请下了台,马瞪眼平和地望着起诉方的各位,说道:“看来案情有意想不到的进展。如果起诉方没有疑问的话,那么本次庭辩可以结束了。”

不错,就目前来看,欧阳行之的罪行已经是雷打不动的事实了。我满怀期盼地望着我们起诉方的三位辩手,可他们还是迟迟没有发言。难道连你们也相信犯人是欧阳行之了!?如果你们都如此,那么这场庭辩必输无疑!

“反对!”

起诉方有人喊出了反对。

她紧张地站起身来,颤抖的手拿着话筒。我知道,全场只有你能坚信犯人不是欧阳行之的,苏可。所以这一声反对肯定是你说的。

“我,我不信!我要询问证人!”苏可说。

孙亦雄一拍桌板:“有什么好询问的!三人的证词完全统一,已经是事实了。连欧阳行之本人也已亲口承认!”

“不,不是的……”苏可的声音越来越紧张,“但是,那个,询问证人,是我方的权利!……”

马瞪眼说没错,双方都有权询问证人。

苏可依然坚持。

面对铁证如山的状况,她竟依然坚持!她的决心真的比钢铁还要坚定。

天琳、崔隽都笑望着勇敢的苏可,我想台下的欧阳行之看了这一幕也一定很欣慰吧。这时崔隽起身把苏可按回了座位,独自走向证人席,还回头朝苏可举起拇指。他们刚才的沉默果然是在等苏可来喊反对,赢得这次询问的机会。

问题是,我方还有机会胜诉吗?就连欧阳行之都亲口承认了,和余晓东交接的人就是他。

“就由我来询问王卓佳吧。”崔隽一手转着笔,另一手拿起话筒说。

没错,就为了苏可的决心,我方怎么也不能放弃啊!

“随便你,正好我也口干舌燥。反正你怎么问都没用。”孙亦雄坐下了,还让身边的辩友拿起话筒,表示自己确实口干。

无论如何,这次的询问必须问得好,而且必须挖出她证言中的漏洞。要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就直接输掉了。

天琳自信地笑着,同时轻轻拍了拍苏可的肩膀让她安心。果然,她没有放弃,她坚信自己不会输,她那好胜的性格早已注定了她要在这种完全不利的情况下反败为胜,证明犯人另有其人!

那该怎么做才好呢,犯人真的另有其人吗。

现在就看崔隽的了。

“证人王卓佳同学。”

“是。”

崔隽手中舞动的笔速逐渐减慢了,正在他右手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上轻巧地转圈圈。他左手则握着话筒,左手背托着自己的下巴和嘴唇,一定集中了很强的专注力,问道:“你的证词并不长,可以再重复一遍吗?”

“可以。”王卓佳答应了,她想了一会儿后说,“在八强赛开始的三天前的一个放学后,当我走下楼梯回家时,从窗外发现欧阳行之站在学校围栏里,余晓东站在围栏外。”

“当时你们距离有多远?”

“大约……我目测不太清,十米到二十米吧。”

“那你看清了他们的脸吗?”

“反对!”辩护方的高瞻起身说,“这个问题证人早已确定过了!而且两名当事人均已承认,何必多问!”

马瞪眼宣布辩护方反对有效,请崔隽问些更有意义的问题。

“好吧,然后呢?”

王卓佳说:“然后欧阳行之把一叠印刷物交给了余晓东。”

证词就到此为止了。

崔隽,发现漏洞了吗?我可终于发现了她证词中存在着一个问题,就看你抓不抓得住了。

崔隽把笔用力一握,嘴角一笑,大声说道:“谢谢你的证词!审判长,各位,还有辩护方的几位辩友。在王卓佳的证词中,存在着很大的问题!而且……”

果然你也发现了,不愧是我们当年的对手。

“而且有两个!”

两个!?

怎么,比我还多一个吗?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,想必大家和辩护方的各位也都想听听吧。

“第一个问题,”崔隽伸出一根指头,“王卓佳,你说的目击时间,是八强赛开始的前三天吧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你知道,从选手得知辩题到辩论赛开始,时间是多长吗?答案是一个星期。根据我的辩论经验,这一个星期内的时间全部都必须忙于准备材料,结果你说比赛前三天他们接头?三天前……三天前,材料的准备都尚未完善吧!”

不错,这就是有辩论赛经验的我们才会了解的内容。只有一星期的准备时间,搞不好全七天都在准备,前面几天所准备的材料根本就不足。提前三天交接,有何意义!?我们所看到的事实,是纤云中学辩论队得到了实验中学辩论队的全部材料,所以绝不可能是比赛三天前就交接的!

“反对!”高瞻厉声说道,“崔隽,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接头只有一次!说不定在比赛的前一天,他们又接头了一次呢!”

“反对!”崔隽说,“你说他们比赛前一天又接头是吗。你的人证物证呢!?”

“不需要!既然比赛三天前,欧阳行之把材料泄露给了别人,那么之后的当然也都是他泄露的了。即使无法证明欧阳行之泄露了全部材料,但是他在比赛三天前曾泄露了部分材料,已经足以定他的罪!”

“说的不错,可惜这只是假设欧阳行之于比赛三天前泄露了材料的情况下。”崔隽说,“但是,如果他并没有泄露呢?这就是我要说的,证人证词中的第二个问题。”

“你想说欧阳行之没有泄露情报?”高瞻说,“对不起啊崔隽,余晓东和欧阳行之均已承认,当时在场的就是他俩。难道你想说证人看花眼了?”

“不不,证人没有看花眼,证人的证词全部属实。当时在场的确实是余晓东和欧阳行之。”

“那你想说什么?”

终于来到第二个问题了。难道说……

只见崔隽问道:“王卓佳,你说过当时你距离余晓东和欧阳行之十米以上吧。”

“对。”

“你看到欧阳行之把一叠印刷物交给了余晓东。”

“对。”

“那有谁告诉你,这一叠印刷物就是实验中学辩论队准备的辩论材料吗!?”

全场哗然。

就连马瞪眼,审判团的各位都露出惊讶的神色。唯独起诉方和辩护方的几位辩手依旧无言地坐着。

孙亦雄闭着双眼,天琳微笑着扬起辫子,苏可依然紧张地双手按在桌面。

果然如此。大家都先入为主地以为那一叠东西就是材料,这个细节却被崔隽识破了!

崔隽接着说:“没错,证人并没有撒谎,当时的两人确实是欧阳行之和余晓东,同时证人也只是说,他们交接的是‘一叠印刷物’,并没有说交接的是辩论材料!”

“反对!”高瞻忙说,“他们交接的只可能是辩论材料!否则辩论材料从何泄露!?”

“反对!”崔隽说,“你有那一叠印刷物是辩论材料的证据吗!?”

“我有!请当事人余晓东上台作证!”

“不必了,直接在这里问他吧!”崔隽朝台下的余晓东问道,“你从欧阳行之那收到的印刷品,是实验中学的辩论材料吗!?”

全场注目台下的余晓东,余晓东的反应会是……?

只见余晓东点头了。

点头!?

他承认收到的是辩论材料!

高瞻毫不惊讶地说:“哈哈哈,崔隽,如何?是辩论材料!”

“对不起,还有一名证人呢!欧阳行之!”崔隽冲台下的欧阳行之问道,“你交给余晓东的,是实验中学的辩论材料吗!?”

这是怎么一回事?

既然余晓东都承认“是”了,问欧阳行之还有用吗?

可是欧阳行之的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。

他摇头了。

他说:不是!

这……!?

全场惊讶不已,高瞻也吃了一惊。想不到台下的两位当事人,证词居然出现了矛盾!?

“答案很简单,欧阳行之在撒谎!”高瞻判断说。

“没错,欧阳行之确实撒谎了。”不料崔隽也承认了这一点,“可他并没有在这个法庭上撒谎。”

“崔隽你别拐弯抹角了,你到底想说什么?你想说他们交接的东西究竟是不是辩论材料。如果你说不是辩论材料,那就给我们解释清楚那是什么!”

崔隽从容地说:“是辩论材料。”

是!?

连崔隽也认为是?

既然那是辩论材料,那欧阳行之就是说谎,这样崔隽还有什么好辩的?

我有点云里雾里了。

想必全场都一头雾水了吧,就连我身边的夕夕也没有太关注天琳了,而是一个劲盯着法庭上正在进行的剧情,张着嘴看得入迷。

高瞻说:“既然是辩论材料,那还有什么好说的!”

崔隽回道:“虽然是材料,但内容却不是你们四位辩手所准备的辩论材料。……”他手里的笔连转三圈,从手心绕到指尖指着高瞻说,“而是欧阳行之专门为余晓东所准备的,一套假材料!”

假……

假材料!?

场内冒出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,想必都搞不懂崔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。

欧阳行之交给余晓东一份假材料?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

“当然是为了获胜。”崔隽说。

“别开玩笑了。”高瞻打断道,“你说是假材料,你有证据吗!?”

“余晓东!”崔隽转向场下的余晓东,“欧阳行之给你的那份材料,是真的吗!?”

此刻全场再度看着余晓东,结果余晓东愣了半天没有回答。

这么说,果然是假的了?

说的也是。比赛三天前的材料根本就不完全,怎么也不可能是真实有效的,也许就连余晓东当时也没注意到那是假的吧。

接下来崔隽说出了自己的分析:“纤云中学的余晓东为了比赛获胜,以某种方式向欧阳行之索取实验中学辩论队所准备的材料。但欧阳行之也不是傻瓜,他为了让对手掉以轻心而将计就计,把假材料交给了余晓东。不过事情却出乎欧阳行之的意料,想不到真材料也被泄露了出去,结果实验中学还是输了辩论赛。他更想不到自己和余晓东交接的一幕被人目击,使得人们不得不怀疑他就是泄露情报的犯人,导致他无力辩驳,只好心甘情愿被你们误解了。因为如果当时他解释自己泄露的是假材料,不管人们信不信,都只会更加丢人现眼罢了。”

如果是这样,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!包括欧阳行之今天为什么会在台上承认和余晓东交接的人是自己。他并不是不想解释交接的是假材料,而是他不便自己说,只能等人们来发现。

结果崔隽发现了。

“欧阳行之并不是泄露情报导致己方失败的人,而是为了己方获胜而交出假情报的人!”

这竟是崔隽根据种种现象进行逻辑推理推出来的答案。

真厉害,根本没什么人能想到事情会是这样!

“哈哈哈,崔隽!”高瞻依然没有放弃,“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,虽然听起来确实有点像那么回事,但是余晓东还没说他收到的材料是不是假的呢!”

崔隽望着余晓东说:“余晓东,你一定知道的吧!快说出来吧!”

马瞪眼、审判团、还有全场观众都屏足了气息等待余晓东的决定性发言,连辩护方的各位也都死死地瞪着他。王卓佳被请下了台,余晓东只好起身走到证人席,慢慢说道:“那份材料,是……”

这可是决定欧阳行之是否有罪的一句话。

“是真的。”

他说。

全场再度陷入了迷茫中。

“看吧,是真材料。”高瞻说。

“反对!比赛三天前的材料怎么可能是真材料!”

“为什么不能?这位余晓东证人一字千金!现在那份材料应该已经不见了,只有他才能证明材料是真是假!”

我敢肯定余晓东在说谎。从他那表情和态度来看都知道,他一定是在说谎。他为了帮助辩护方获胜,为了把罪名加在欧阳行之身上,他只能说谎。

余晓东说谎,那这下该怎么办。

“高瞻,你说只有余晓东才能证明那份材料的真伪?”

“当然吧!”

“呵呵……”

崔隽笑了。他回头看了看天琳和苏可,相互打了个ok的手势。难道他还有办法证明那份材料是假的,或者证明余晓东在说谎吗?

按理说,那份材料应该只有余晓东和欧阳行之两人看过,其中欧阳行之是无法作证的,那么证人应该只有余晓东一个了。

还能有什么办法呢?

“很可惜,”崔隽说,“我方有一个决定性的证据,证明那份材料是假的。也就是说,我们可以证明余晓东又在当堂撒谎!”

果然余晓东吓了一跳。

“别开玩笑了,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!”

“这里是阶梯舞台吧,准备投影。”崔隽铿锵有力地说,“小蓝,上来帮忙把东西送到放映室。”

小蓝?谁?

然后崔隽指示苏可拿出一张光盘,交给匆匆跑上来的那位和他一起的主辩女同学。这个女孩原来叫小蓝,是崔隽的助手吗?

不管她了,重点是光盘里面是些什么。在小蓝跑去放映室的期间夕夕也问我光盘里的内容,我只好回答不知道,仔细想想应该是当年八强赛的录像吧,但播放那个录像又能证明什么呢?

“审判长,我方要求出示证据!”崔隽说,“去年的一场录像,孔明杯演讲比赛金奖得主——欧阳行之,他的演讲比赛录像!”

什么?

不是辩论赛录像,而是演讲赛录像!?

令我更为诧异的是对方的三名辩手。他们面对这么离奇的证物,似乎紧张了。

“反对!”孙亦雄立刻站起来说,“演讲比赛的录像怎能作为材料真伪的证物!”

“反对!”天琳也站起来抢着说,“你信不信,这录像里很不巧地拍下了那份材料啊!”

孙亦雄丝毫不让:“反对!不可能的!余晓东并没有参加什么演讲比赛,那份材料怎么可能那里出现!审判长,对方在无理取闹!”

“是不是无理取闹,看过录像就知道。”

“反对!我要求立刻停止播放那毫无意义的录像,那场演讲起码十分钟!太浪费时间了!”

“哟,这么说来你已经很仔细地看过欧阳行之的那场演讲了?”

孙亦雄猛敲桌子反对,可天琳毫不畏惧,在投影放映之前演出了一场小型而又无意义的争论。

任孙亦雄再怎么阻止也没用,投影是肯定会放的,毕竟是我方合理提出的证据。但根据孙亦雄的焦虑反应,我想那份录像里一定有重要线索,那种令对方即使有再强的辩论技巧也无力回天的重要证据。他现在应该是在垂死挣扎了。

没过一会儿,舞台灯光全熄,审判席上的几人也下台站到适合观看的位置。此时大家就像看电影一样,播放开始。

屏幕上投影出的是去年孔明杯演讲比赛的舞台,比赛已经进行到“主题自由演讲”的高潮阶段,淘汰到只剩下最后五人。谁能在本次主题自由演讲中获得最高分,那么将成为本次比赛的金奖得主。主持人宣布下一名参赛者,欧阳行之。

欧阳行之走上舞台,面对着全场观众和评委,镇定地宣布自己抽到的演讲主题是“我的比赛感言”。

就是说他要发表他参加比赛的感受吧,和我们这次庭辩到底有什么关联呢?直到他开始演讲后我才恍然大悟。因为欧阳行之并没有发表他参加演讲比赛的感言,而是发表了他参加辩才杯辩论赛的感言!

没错,主题是“我的比赛感言”,并不一定是指本次演讲比赛啊。

欧阳行之演说了起来,极富热血与深情,叙述实验中学辩论队从组队开始,到辩才杯的报名、预赛、挺进八强……他们四位辩手之间的艰辛、汗水、协作、友情,无一不让人感动,甚至震撼人心。

坐在法庭里的观众们也一定被深深打动了吧。既然他们四人的感情这么好,孙亦雄、高瞻、鲁婷他们为什么还非要怪罪于欧阳行之呢?难道那些感人的话语只是欧阳行之在演讲上的渲染而已吗。

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本件证据的关键在于欧阳行之演说中的辩论赛备战过程。

他说到,他们这支辩论队准备材料的方式和传统方式完全不一样。他们采用的是数码储存材料,存在活动室的电脑里,同时保护起来设成无法打印的稿。只要该电脑不允许上网、不对外拷贝、加上密码,材料就不会泄露,这便是他们四人一同发明的最佳备战方案。之后想要在辩论赛中翻阅资料,只要带上文本阅读器,甚至手机都足够了,比纸张材料要方便多倍。

“就到这里。”在崔隽的一声令下,投影暂停了,阶梯舞台的灯光重新打开。他对辩护方说:“当时你们所准备的辩论材料,并非纸张印刷品,而是数码的。所以……”

他转向证人席上的余晓东:“你在说谎!那份纸制材料只可能是假材料,因为真材料打印不出来!”

余晓东愣了,高瞻也一句反对都说不出来。因为证据就在影像之中,即使强辩欧阳行之的演讲是胡编乱造也没用,因为要证明实验中学辩论队均使用数码材料的证据应该不少。

“怎样,我已经证明余晓东你在撒谎了。欧阳行之给你的材料,是假材料吧!”

被崔隽逼问,余晓东万分无奈,只好当着全场观众的面点头了。

观众们总算舒了一口气,辩护方也没词应对了。在马瞪眼朝辩护方的几位瞪眼后,几人讨论了好一会儿。最后三辩鲁婷起身说:“因为证明欧阳行之泄露情报的证据不足,我方认为欧阳行之……”她轻轻看了一眼欧阳行之,说,“……无罪。”

啊,这么说……

赢了?

真的赢了啊!

全场冒出呼声,审判团也轻松了,我看欧阳行之的表情也在激动地想落泪。唯独夕夕意犹未尽地噘嘴说:“还没怎么看天琳姐姐表演呢……”

他们几人居然真能把孙亦雄那样的对手辩倒,除了依靠得力的证据以外,也得归功于苏可的勇气、崔隽的推理能力和天琳的自信吧。

鲁婷接着说:“我方还要向欧阳行之道歉,我们误会你了。”

欧阳行之站起身来回礼,大家刚要鼓掌,却冒出了一句惊堂之声:“反对!”

怎么!?

全场向台上望去,只见天琳直立着身子握紧话筒,用那双有神的眼睛牢牢盯着对方的三位辩手。

她说:“你们几个,根本不是‘误会’欧阳行之吧。”
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鲁婷问。

“你们几个,明明早就知道欧阳行之不是犯人,为什么还非说是他!?由此可见,你们绝不是‘误会’欧阳行之!”

那是什么?

“你们是‘嫁祸’欧阳行之!”

“反对!”孙亦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,“王天琳,请不要妄说自话!你的意思是真正的犯人是我们吗!?”

“当然!”

高瞻也站起身来:“你有证据吗!?”

崔隽说:“很简单,既然犯人不是欧阳行之,那么犯人只可能在你们之中!因为辩论材料只有你们才有!”

“反对!犯人也可能另有其人,最大的嫌疑犯就是余晓东本人吧!他可以潜入我校,窃取材料!”

“反对!余晓东当时已经从欧阳行之手里得到了假材料,他却以为是真材料!所以他没必要做这种事!”

“全都肃静!”马瞪眼锤子一敲,厉声喝道,让法庭即刻安静下来。

大家都愣了。

过了好一阵子,马瞪眼亲自询问证人席上的余晓东:“余晓东,请你说出来吧。真材料,是谁交给你的?”

对啊,直接问余晓东不就行了嘛!材料是余晓东公开的,那么余晓东一定知道他是从哪儿得手的。

“这次不准再说谎了。”马瞪眼特别强调。

于是余晓东说了。

“从网上。比赛的前一天,网上不知道是谁,发给我的……我,找不到他了……”

如果这句话是真的,那么可难办了。连余晓东也不知道真正的犯人是谁。

难道只能让真相这么一直埋藏下去了吗?

不可能,因为天琳不会答应,苏可和欧阳行之也不会答应吧。

既然余晓东是从网上得到的情报,那么最大的嫌疑人依然还是辩护方的三位辩手啊。

马瞪眼询问起诉方是否继续,三辩苏可说当然要继续起诉。于是马瞪眼宣布,休庭十分钟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【注解】

翻案:把案件的审判结果扭转。

浪费表情:四川方言,意思是浪费心思。照相时摆表情摆了半天都没能照好,也叫浪费表情。

冷笑话: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。

下马威:刚开始就向对方显示实力。

套路:原指武术动作,这里引申为辩论的手法。

云里雾里:搞不清东西南北。

投影:用投影仪在大屏幕上播放图像。

放映室:放置投影仪的地方。

拷贝:复制文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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